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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浙江苍南被市民围攻“执法者”实为民工

    放大字体  缩小字体 发布日期:2020-02-21  来源:中国新闻网
    铜之家讯:温州苍南县灵溪镇大门菜市街聚集上千市民围堵城管(网络截图)昨日例行检查的城管全部身着制服导读:昨日清晨,温州苍南县灵溪镇

    温州苍南县灵溪镇大门菜市街聚集上千市民围堵城管(网络截图)

    昨日例行检查的城管全部身着制服

    导读:昨日清晨,温州苍南县灵溪镇大门菜市街的早市依然熙熙攘攘,就好像19日波及全县的群体事件完全没发生过一样。

    4月19日早上,一名路人因用手机拍摄城管执法现场遭到执法者殴打,路人继而将5名“执法者”包围,即便警察赶到也没能控制住现场。人越聚越多,情况从午后开始失控,被打伤的“执法者”直到下午4点多才被救出送往医院,其中一人至今昏迷。

    一些围观者认为城管被打“罪有应得”,当天出手的人中,既有市场的菜贩,也有发泄气愤的路人,甚至还有围观的中学生。但这次人群的怒火攻击了错误的对象——被打者全部是招来负责搬运东西的安徽籍民工,连临时工城管都不是,他们只负责干体力活,没有任何执法权,报酬是一天100元。

    最新消息

    昨晚,温州市苍南县公安局表示,已对4月19日当天在现场参与挑头滋事的15名嫌疑人员,以及参与殴打他人的3名违法城管工作人员依法依规进行严肃处理。

    公安部门表示,涉嫌滋事嫌疑人员多为县城及周边的社会闲散人员,数人有殴打他人的劣迹前科。

    其中,刘日团(男,34岁,苍南县人,有殴打他人前科)、叶存余(男,34岁,苍南县人)、吴峰(男,24岁,苍南县人)、王人茂(男,22岁,苍南县人)、李孝完(男,22岁,苍南县人)、刘安(男,30岁,苍南县人,有开设赌场罪前科,系刑满释放人员)、陈开鎚(男,52岁,云南省昆明市人)、张惟锐(男,19岁,福建省福鼎市人)、王超(男,18岁,平阳县人)、陈开宝(男,50岁,苍南县人,有殴打他人劣迹)等10人因涉嫌寻衅滋事罪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。

    李拉(男,22岁,苍南县人)、林念湖(男,30岁,苍南县人,有寻衅滋事前科)、陈宗存(男,41岁,苍南县人)、谢尚胆(男,38岁,苍南县人)等4人因构成寻衅滋事行为被依法行政拘留十五日。王杰(男,29岁,苍南县人)因构成阻碍执行职务行为被依法行政拘留十五日。

    现场参与殴打黄祥拔的违法城管工作人员陈兴鹏(男,30岁,苍南县人)、刘荣进(男,32岁,苍南县人)、曾瑞辽(男,32岁,苍南县人)等3人,因构成殴打他人行为分别被依法处以十五日、十五日、十日行政拘留。(苍南新闻网)

    拍摄城管没收灶具被打

    杜丽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。还有人跑过来问她,被打的是不是你老公?

    杜丽(化名)的小店在大门菜市街和康乐路交叉口的东北角。小店租用一家居民楼的底商,专卖各类家电产品,灶具、抽油烟机、冰箱等等。由她家小店一路往东的大门菜市街,常年来形成了繁华的早市。

    每天早上五点来钟,就有些上年纪的村民,挑着一些自家种的农产品,在路边支摊兜售,本来仅约5米宽的马路被挤得更狭窄。杜丽平日对这些占道经营的小贩也没什么好感。他们不但堵住了店门口,丢下的菜叶子还弄得满地都是。

    杜丽经常和各种堵店门的车、摊贩做斗争。用她的话讲,“我们自己管比城管管得还干净”。她还在硬纸板上写了个告示牌,竖在店门口的购物车上:“亲,您把车停在别人店正门口,您心里过意得去吗?”

    最近,灵溪镇所在的苍南县正在参与“省级示范文明县城”评比,城管的执法强度加大。杜丽没想到,自己也会成为执法对象。

    4月19日早上,杜丽在专卖店窗外支了个木架子,把标价780元的国产灶具等摆在上面展示。窗外是近1米宽的便道,然后才是水泥路面。杜丽觉得,自己这样做并不违规。

    但违规与否并不是她说了算。早上不到9点,灵溪镇城管局执法二队到菜市场例行检查。出现在菜市场的20来个人中,有的身着制服,大部分则干脆穿着便服。在老百姓眼里,这些都是城管,都是执法者。

    执法者清理了路边菜贩后,呵斥杜丽把灶具也搬走。杜丽一边搬着灶具,一边嘟囔了几句:“我摆得这么靠里也不行啊……”身穿制服的城管不高兴了,嫌杜丽话多,开始搬木头架子和推车。杜丽急了,阻拦着:“我正收拾着你们还搬东西,和土匪有什么区别。”

    有便衣城管还要搬灶具,看穿制服的城管直摇头,就放弃了。

    杜丽一直挣扎着,一个身穿便服的城管一把抱住杜丽,把她往外拖,手刚好勒住杜丽的胸。杜丽蹲在地上哇地哭了。路边开始聚集不少围观者,对城管暴力执法议论纷纷。

    杜丽一边哭一边往屋里搬东西时,她身后十来米的路边,城管还在没收路边其他摊贩的东西。39岁的黄祥拔正巧路过,他掏出手机,想记录下城管暴力执法的画面。目击者说,城管质问黄祥拔在拍什么,上来就给了黄祥拔两巴掌。

    穿制服的城管和便衣城管一起把黄祥拔围在中间打。人群开始骚动,并越聚越多。杜丽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。还有人跑过来问她,被打的是不是你老公?

    身着制服的城管安全撤离

    有目击者也不得不承认,老百姓对穿着制服的人还是有敬畏心的。身着便服的城管,则成了老百姓的发泄对象。

    为了躲避城管,黄祥拔一口气跑到大门菜市街和康乐路的交叉口,但还是被城管揪住。城管试图抢他的手机。好几个人对黄祥拔扇巴掌、捣拳头,黄祥拔一会儿就倒在了地上,嘴里流着血,城管还继续用脚踹。

    有人试图出面制止,被城管吓唬得缩了回去。有人喊“城管打人了”,几百名街坊很快聚集起来。等黄祥拔躺倒在地,人群中开始纷纷议论:“城管打死人啦!”

    黄祥拔事后对北京青年报记者说,他倒地时已经失去意识了。在围观者眼中,他躺倒在地,腿脚抽搐,口中冒血,真像死了一样。几乎与此同时,“城管打死人”的消息开始通过微信朋友圈传播,继而扩散到微博上。

    在附近开店的陈先生说,派出所距离现场不过500来米,几名警察接到报警后赶到现场,但以为是普通打架,并没有重视。随后,120救护车也赶到现场。

    城管队员开始散去,围观的群众愤怒异常,开始围堵城管队员。被围的城管车共两辆,一辆是装载收缴物品的货车,另一辆是小面包。

    穿着制服的城管队员,是步行离开现场的,很少有人敢阻拦他们。有目击者也不得不承认,老百姓对穿着制服的人还是有敬畏心的。身着便服的城管,则成了老百姓的发泄对象。

    当地人说,这些便服城管都是外地人,平时随城管一起执法,负责搬运东西。有时跟在城管身后,他们也狐假虎威地呵斥几句。时间一长,当地老百姓对这些外地便衣城管的憎恨要超过本地城管。

    大部分城管队员成功逃脱,最终被围住的只有五个人。他们试图开车,但围观者马上扎破了车胎。被困在货车上的城管队员惊恐地躲在车内,锁住车门,拨电话求救。

    杜丽对店门口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很不安。有人告诉她,有个男人因为在她身后拍城管暴力执法被打了。杜丽心里一阵难受,“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人家。”她不敢出门,因为外面的人不但多,而且明显越来越愤怒。杜丽担心自己的店会跟着遭殃。

    人群高喊着:“打他们!打他们!”有围观者说,这其中不乏一些起哄的年轻人。通过社交网络的传播,不少年轻人迅速通过手机传播着现场情况,并叫来朋友一起围观。看着人群越愤怒,这些年轻人就越兴奋,跟着骂脏话。其中有一些还是中学生。

    目击者说,现场有限的几名警察依然没有能力控制住局势。警察开始用手铐铐住被围困的城管,试图把他们带离现场,却只引起人群更大的愤怒。

    “大家不相信警察把这些人带走后会做出公正的处理。”一名目击者告诉北青报记者。

    警察没能带走被围“城管”

    车内的人还是被从车内拖出,马上被棍棒、拳头淹没。即便下午三点左右,苍南县公安局局长赶到现场,也控制不住群众的情绪。

    当天中午,现场开始彻底失控。人群里开始有年轻人向警察丢石头,人们拿砖块、木棍等砸车窗、车门,躲在车里的人也免不了受伤。根据现场照片,在被人群围住的一辆黄色中巴内,三人身上都有血迹。

    这时,现场的警察也不敢轻举妄动,他们没有强行把被围困的“城管”带走,而是围在车前,试图阻挡涌上来的人群。但车内的人还是被从车内拖出,马上被棍棒、拳头淹没。即便下午三点左右,苍南县公安局局长赶到现场,也控制不住群众的情绪。

    目击者说,大量警察涌进现场,试图驱散人群,但人群散开又聚起来,反复多次也不能散去。

    作为事件的触发者,杜丽躲在店里,眼看着防暴警察持着警棍盾牌涌上来。“我在屋里其实完全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,只觉得人山人海,我也挤不进去。”看到形势越来越糟,她赶紧把店门锁上,逃离了现场。

    伤者黄祥拔的家属也赶到现场,却引起了人群更大的怒火。“城管”被人们打得瘫倒在地,不能动弹。救护车来了,救护员把伤者抬出时,现场的人开始踢救护车。救护车被翻倒在地,里面的人也都倒在车里。

    直到下午四点多,几名被打的人才被顺利送往医院。

    事后,苍南县官方发布通报称,4月19日,有人在网络上发布“城管打人致死”的谣言,致使围观群众聚集,5名城管人员被围困殴打。后公安部门组织人员进场劝离群众,现场秩序基本得到控制,受伤的5名城管工作人员被送医院治疗。经诊断两名工作人员创伤性失血性休克,目前病情危重,正组织抢救;3名工作人员多处软组织受伤。截至当晚6时30分,围观群众被劝离,现场秩序基本得到控制。

    实际上,现场的清理工作,断断续续持续到8点才完全结束。

    截至昨天,被围的五名所谓“城管”,有一人还在昏迷,一人已经苏醒,还有三人属于皮外伤。

    被城管围殴的黄祥拔,在苍南县人民医院治疗后,20日被转往温州温医大附属医院。黄祥拔的哥哥告诉北青报记者,黄祥拔已恢复清醒,右侧肋骨痛,腰椎损伤,下身无力,上厕所都需要两个人搀扶。目前,他内伤还有待进一步检查,仍留院观察。

    被围者均是搬运工

    那些身着便服的人,实际是临时雇用的外地农民工,只是负责干体力活,没有任何执法权。他们的报酬是一天100元。

    灵溪镇位于浙江东南部,常住人口约25万,为苍南县的中心镇之一。灵溪镇共有八条街,此次事发的大门菜市街早市,是当地城管执法矛盾冲突最多的地段之一。灵溪镇城管一名负责人告诉北青报记者,每年都有五六起城管遭攻击受伤的事件发生。

    早市的喧闹混乱总被周围居民投诉,但政府取缔早市的努力总是不成功。镇上最初想把菜贩们集中搬迁到一街之隔的老生茸市场,但因为那里生意不好,菜贩们纷纷回归原先的早市。

    在这条路上,城管执法的对象主要是占路的菜贩和底商的商户。菜贩们大多是本地上年纪的人,在路边兜售自家种的菜,城管清理他们主要是“清除占道”,因为路上是绝对不许摆摊的。

    菜贩们形容城管则是“未见其人,先闻其声”。大家早就条件反射一般,听到城管来了的动静,收起摊位就跑,但往往跑得不及时,就会发生冲突。

    对于底商商户,城管主要管理的是“跨门经营”——就是像杜丽一样把货物摆在门外。但据底商老板们讲,城管执法也是时严时松,大部分时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。

    城管相关负责人也承认,最近执法力度变严,主要与争取“省级示范文明县城”有关。这一考评涉及130项测评内容和271条测评标准,灵溪镇委主办的灵溪政务网将“文明县城”列为中心工作。4月17日,也就是事发前两日,浙江省文明办主任龚吟怡率调研组就考评一事进行过实地调研。

    据公开报道,自2月以来,苍南县就开始为考评做宣传工作。3月10日,灵溪镇委、镇政府召开了争创省级示范文明县城誓师动员大会,镇委书记黄荣钢提出要“突出六大整治,狠抓四类指标”。“六大整治”指的就是“乱停乱放、非法运营、小区环境、违法建设、工程运输车辆、油烟噪声扰民”。

    走在灵溪的大街上,沿街几乎全是“创省级示范文明县城,建文明幸福美丽灵溪”的宣传标语。4月18日,灵溪政务网发文称,在灵溪各街桥头,对占道经营等现象,“文明劝导员”会“耐心劝说”,说“请您把摊位挪一挪,不能摆在桥上”。

    该负责人表示,因为争取“省级示范文明县城”的压力,城管的工作量加大,人手不够,不得不由政府雇用民工协助搬东西、拆除违建等等,这些人完全没有执法权。

    北青报记者从知情者处了解到,老百姓眼中的执法者,实际上也分三六九等。除了少数有编制的城管,大部分城管不过是穿制服的临时工。而那些身着便服的人,实际是临时雇用的外地农民工,只是负责干体力活,没有任何执法权。他们的报酬是一天100元。

    在真正执法时,有编制的正式城管往往是坐在车里的指挥者。

    被抓人员中有中学生

    被抓的大部分为本地人,其中还有背着书包的中学生。个别闹事者因为不够刑事责任年龄已被释放。

    4月20日,当地警方宣布,事发当晚已抓捕十余名现场挑事的涉案人员,“多为县城及周边的社会闲散人员”。

    当地城管局领导告诉北青报记者,因为事发地城管和商贩矛盾突出,所以安装了监控摄像头。北青报记者从知情者处了解到,当地警方根据监控录像抓捕了参与闹事者,打人的人都声称看不惯城管欺负人,所以才出手。

    北青报记者了解到,被抓的大部分为本地人,其中还有背着书包的中学生。个别闹事者因为不够刑事责任年龄已被释放。

    据了解,住院的五名“城管”中有三人在围殴黄祥拔时出手。而黄祥拔的伤情鉴定结果将决定参与打人的城管将受何处罚。

    “我们一定要打人者得到惩罚,也会要求合理赔偿。”黄祥拔的哥哥黄祥品说,弟弟平时在附近煤矿打工,家庭条件并不好。黄祥拔被打后,家里是雪上加霜。

    触发事件的杜丽在第二天根本就没有回店里。“还感觉心里害怕,天又下雨,干脆就关店歇了一天。”杜丽说,直到晚上,当地警方才找到她,让她去警察局录口供。

    “我就是实话实说,把我经过的都告诉警察了。”杜丽说。她在家里上网刷新闻,才知道事情已经闹得这么大。她害怕远在老家的父母知道了会担心,“毕竟我们是小老百姓,不敢惹政府。”

    大门菜市街的早市在事发第二天一如既往地热闹。昨日,北青报记者在大门菜市街采访时,占路的菜贩更加没有顾忌。“刚出了这么大事儿,城管也松了吧。”有些商贩抱着侥幸心理。

    到10点多时,骚动像波浪似的从街西头向东头传递,原来20余名全部身着制服的城管例行检查,所到之处,刚才还乱糟糟的地摊一下子全都腾空了。

    面对稍微违规的商贩,城管队员就停下来耐心说服。有商贩站在路边笑着说:“态度简直是180度大转弯了,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。”

    文并摄/本报记者 赵卓

     
     
     
     

     

     
   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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